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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在异星、湖、灰色夜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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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子夜时分，银河清晰可辨，紫色与幽蓝色的星云和密集的星汇聚成这条在时间尽头的河流。夏夜的云如同品评繁星和大地夜景般悠闲地飘过天空。
身着白袍的少女独自坐在草坡上，面朝远处的一汪湖水，湖面清晰地映着天空中的一切，又完全透明地显示出湖面下深渊中的一切。湖看上去如此之深，像是深到了直通往远逝的昔日时光。看到那汪湖水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伸手掂了掂腰侧的水囊，里面空了。
有点口渴。
再坐一会儿就去湖边吧，先歇一下。她想。
有只不知名的夜鸟落在附近的草地上，那鸟浑身淡雅的灰色。尽管是灰鸟，却一点不显得脏，反而极其整洁，胸口还有个领结样的白斑。整个灰鸟的形象，让人联想到穿灰色礼服且彬彬有礼的钢琴家。
灰鸟倒是相当少见，所以它当然引起了少女的注意。女孩转过去兴致勃勃地看着鸟，那鸟并不怕人，只是自顾自地在草坪上迈开步子徘徊。
它四下里看了一番，仿佛在确认没有外人，然后直勾勾地看着少女，一人一鸟直接对视。少女吃了一惊，但是好奇心也被调动起来。灰鸟一下子把头转向一个方向，又转回来继续盯住女孩，仿佛在指路。
指路？
灰鸟似乎有些急切，把动作又重复了一遍。
少女领悟似的站起来，那灰鸟便即刻面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一副领头鸟的架势。少女看到，在前方远处有一棵颇为高大的树。灰鸟又转回头，示意少女跟着它。
我说，到那棵树那里去吗？
没有回应。
有点远吧？
灰鸟沉浸在前进的步履中，没有理会她。
嗳，我口有点渴，我喝点水再去，你看，那里不就有个湖，我……
灰鸟没反应，只顾大步流星，俨然一位优秀的鸟类竞走运动员，那架势简直是在说“早干嘛去了”。少女的建议讲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你这样和你绅士的外表很不符合你知道吗？
向前走，向前走，除了向前一无所有。
喂，你这么酷，不累吗？
灰鸟不予理会，想必觉得不累。
好好好。
少女只好顺从地跟着。说奇妙也是奇妙，一只鸟摆了几个架子，自己竟然就低眉顺眼，这简直是……还好这灰鸟再了不起也只是个鸟啊，不至于是什么人贩子。她想。
灰鸟和少女在无边无际幽草的海洋中走着。灰鸟在前，少女在后。鸟领着她爬上小山包，朝前方那棵古树而去。在小山包上，可以看到月亮伏在身侧的地平线尽头，而且大的近乎不现实。优雅的灰鸟、身姿纤细的少女正好从月前经过，其景宛若一幅凄清幽美的剪影画。
走近了，少女才发现，那棵树足有十多人合抱那么粗，高度也相当了得，其气势让人联想到一座久经沧桑的伟大纪念碑。
嚯，这树真的好大。
灰鸟没有搭理她的感慨，于是这发自肺腑的赞叹之词在空中徒然飘了一阵。
树下，无数根茎盘绕交错，其缝隙间生长着星星点点的蓝色野花，花朵在月光照耀下灿灿生辉。灰鸟走入了树下的一个树洞，树洞很大，刚好可以让少女直着身板通过。
到了洞口她犹豫了，毕竟那树洞颇有点深。
灰鸟毫不迟疑，直接进去了
喂，不要紧吧？这么黑。
洞内没有回应。大概是灰鸟又不理她。不过也可以猜测是不是什么洞穴里面的什么暗夜精灵把灰鸟抓了起来，若是这样，灰鸟结局堪忧啊。
暗夜精灵大概会把灰鸟用在晚餐上。
“喂喂，那肉嘟嘟的灰鸟！篝火点燃了，汤也烧开了，菜也备齐了，佳酿也搬出来了，你是不是该给我们弹只钢琴曲听听？”
她站在洞口观望了半天。真的好黑啊！少女喉咙里咽了一下，嗓子有点干痛，口渴。
不过她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洞是渐渐向下延伸的，想必通往地下的某处，里面有一点微弱的光，她便朝着那光前进。让人高兴的是，树洞里的地面十分整洁，清一色由盘绕的粗硕根茎组成，虽然走着走着难免会被绊一两下，但总比在潮乎乎的污泥上行走好得多。
到得树洞尽头，是一个小房间样的空穴，光就是从这里来的。在空穴里的地面正中，有一块发着蓝光的石头。少女试探性地捡起那石头，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情。
她想到灰鸟，但是转身去看，哪里都不见灰鸟的踪影。灰鸟想必是完成了带领少女的使命，回到某处去了。喂，该不是真被妖精抓了吧？
她把石头攥在手里，走出洞外，还是不见灰鸟。她又咽了一下喉咙，口渴的感觉更重了。到底是把石头放回去还是带着？既然灰鸟把自己带到这里，想必就没有“只是向你展示此等奇石而已”那么简单，还是带在身上吧。
加之始终不见灰鸟，于是她拿着那块石头，朝着湖水的方向走去。
走到湖边，石头暂且放一边，她俯下身掬了一捧水喝。湖面就像时间凝固了一般平静，只有少女掬水时带起的涟漪轻轻扩散。
也许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她想。于是她又掬了一捧水，洗了洗脸。然而洗完脸之后，那一块发光的石头还是好端端的在原处。
她皱了皱眉，久久地看着那石头。
身后传来鸟挥动翅膀的“扑凌”声。
灰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就势落在少女身边。
她愣愣地转而看着灰鸟，但灰鸟十分自在，没有半点拘谨，仿佛在说“老身无处不在”。
鸟转向那石头，扬了两下头，又转向湖泊扬了一下头，再转向少女。
什么？
灰鸟又重复了一遍相同的动作。
把石头扔到湖里去？
灰鸟直直地看着她，没有否认。
这，确定？
没有回答。
好吧。奇怪的要求。
她拿起石头，石头似乎比刚才更亮了。她站起身，活动一下拿着石头的手臂，然后摆出一副蓄势待发要打水漂的架势。
真的扔过去？
没有肯定，当然也没否定。
得得！
少女全力一挥手臂，动作里没有摆淑女架子的夹手夹脚，也没有那些过度活泼的女孩的大大咧咧，一切恰到好处。有力量也有美感，有力而优雅，甚至可以说是酷酷的。
发光的石子在夜空的映衬下，变得好似一颗滑落的星星。“星星”落入湖水，那湖水空明清澈，在水面上仍然可以看到石头的光芒。那一粒光点，于深渊中渐渐下沉，一点点变得微弱。那是永无止境地下沉，不知道会沉到多深，恐怕是深到世界的彼岸。
下沉的光点宛如一枚照明弹，穿过时光的洞窟。
现在估计没有人知道那石头去哪儿了。
好深的湖！少女感慨。
寂静……
没有回应。
灰鸟又不见了。
四下里看去，全无一个鸟影。
好家伙，一只鸟还我行我素的。
她打了一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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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坐在湖边，朝湖水的深处看去，那里有鱼群在游动，但是太远太深了，鱼群好似一团光芒微弱的星星。她走神似的看了半天，等她注意到时，湖面上已浮泛起一片朦胧的光晕，映出泛着黛色的东方天空。
远处起了鱼肚白
天快亮了。
她对着那鱼肚白眯起了眼睛。
黎明了，该回去了。
天将大明，人们都将从梦中醒来，白昼是容不下梦的，白昼只会将梦分解，将梦境毁灭。所有活在梦里的，都要在天明前逃亡。
她抖了抖雪白的裙裾，随着黎明前的阵风向某处走去。
风吹起某种植物的飞絮，飞絮曼舞于黛色的天宇和无际的绿草间。
茫茫之中，唯见那少女渐行渐远的背影。
茕茕孑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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